飞机在黎明的曙光中降落在印度新德里。下机的时候，女儿过来告诉我，那老奶奶和老爷爷也是在德里中转，去法兰克福看儿子的，在机场要等候十个多小时，只比我们稍早一点离开，还得带他们一块走才好。我赞赏地看她一眼说，好，没问题。
女儿扶着老奶奶出了桥廊，跟工作人员边说边比划了一会。工作人员推来了一架轮椅，让腿脚有点不方便的老奶奶坐了上去。
走长廊，过安检，问这问那，找来找去，耗费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候机厅。这是一个宽阔的长廊，两旁是一排排的座椅，每一个区间的档头摆放着躺椅，多的七八个，少的三四个。坐椅空着的多，显得冷清，躺椅却是一连找了几个区间，都有人占着。
女儿边四周打望，边担忧地对我说，要坐十个小时，老人家能受得了吗？我说是啊。妻子说那是，得想个法子。我建议妻子照看行李和老人，我和女儿去寻找躺椅。老奶奶却手一摆，往椅子上一坐，说快别再麻烦了，没事，一把老骨头的，坐不坏。
就在我摇着头回到老人身边的时候，女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，欢喜地说总算找到了两个位置，那两个人要登机了。可是当我们赶到那边时，两个南亚模样的男人已经躺在上头了。女儿立时傻了眼。老奶奶一脸失落。女儿咬咬嘴唇，说要去跟他们商量。我担心起冲突，想劝阻，但还是没有。那两个人闭着眼睛，像是睡着了。女儿说了好一会，他们总算坐了起来，左右一看，摊着手，耸着肩，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，却掩饰不了他们的尴尬。老爷爷走过去，跟女儿说，算了，能坐的。我也说，算了，我们再找一找。女儿不肯，继续跟他们说着，比划着。他们对视一眼，起身走了。女儿微笑着，眼中饱含着泪水。
老奶奶和老爷爷在推让中躺了上去。女儿蹲在地上，给老奶奶揉着腿。老奶奶抚着女儿的背，不住地夸着女儿有爱心。旁边一个女士醒了，招手让女儿过去，说她也是中国人，在这中转去巴黎，又叫醒了右侧躺椅上的另一位女士，说她们过两个小时就要登机了，这躺椅就交给女儿了。
女儿猛地头一勾，身子往一侧一斜，差点摔倒。我一翻身爬起，跑了过去，牵着她的手，走到躺椅跟前，说我睡好了，去走动走动。她迷蒙中看我一眼，倒头便睡。
溜了一圈回来，见老爷爷盘坐在躺椅上，看着一本线装书，老奶奶正在给女儿盖衣服。我刚要开口，她竖起手指晃了晃，说孩子睡着了，凉不得的。女儿睡得真香，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意。
我和女儿送老奶奶他们去登机。在登机口，女儿跟工作人员说着什么。工作人员不住地点头。老奶奶下了轮椅，与女儿紧紧拥抱，说感谢她一路的陪伴。她们的眼里都滚动着泪水。工作人员推着老奶奶进了桥廊。老奶奶在椅上几次回望。老爷爷扬着手，慢慢地往桥廊退去。我心底陡然一热，眼前一片模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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